之前跟男朋友討論定居城市的問題。

我講了一大串我為什麼喜歡上海。我說，就算拋開那些奢侈品商圈，那些小資的西餐店和縱橫的干凈的柏油馬路，這個城市埋在很深地方的，淡漠、精細跟一點點的做作、大部分人為資產跟title活得很努力的態勢——都很戳中我。

我越講越激動，問他你有同感嗎，他笑了一下，淡淡說：我都還好。

我問，那你喜歡哪個城市？

他說：其實都無所謂。我想住的地方，是個正常城市就行的。二線也行，三線也行。

我問那你為什麼非要留在上海？

他在電腦面前眼皮也不抬，說當然是因為你啊。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不會留在上海的，可能回老家當教授去了吧。

我重重地「哦」了一聲。然后跑去廚房沖牛奶。

但我在廚房就開始思考：這個對話讓我發現一件事……那就是，我居然從來沒有想過對方為什麼選擇上海。

我只是默認，因為我喜歡上海、上海也無疑跟我的工作類型十分契合，那…我就會留下，而因為我會留，他就會留。

可是，「我會留所以他會留」，并不是一個理所當然的邏輯關系，人跟人之間的關系，可以在很多地方跟很多時候突然地松了綁，我卻幾乎對此從無察覺。

我默認他會選擇跟我一起發展。

而他確實也不動聲色地選擇了。

并且他從未大張旗鼓地向我宣布——「你看！我為了你留在上海！」。

他也覺得這很自然。所以多年以后，在某個普通的工作日夜晚，他那麼平靜地講出來。

當你特別被堅定選擇的時候，你甚至會忘了對方其實……還有別的選擇。

最近我才后知后覺，我確實在被堅定選擇著。

我之前其實不太追求這個。

不管我又愛上了誰，我都老是在想，我知道你很好，但這個世界上，跟你一樣好，和比你更好的人，也是很多的。

人人都說談戀愛要看得開，我可能看得有點太開了。

就包括我主動被動錯過的每一個人，我都覺得他們很好。

跟他們任何一個人的故事繼續下去，我都確信我們能過上我們想要的那種優渥又自由的生活。

你要問我哪一個特別好，特別應該被長期選擇，我講不出來。

現代人感情的一大問題或許也在于此：「好像都可以」。

這也可以，那也可以。

這個人很好，那個人也不差。

某紅書上的帖子，無論男女，都在讓大家幫忙從ABC三個相親對象中作出篩選。

A名校畢業，B收入可觀，C家境優渥，但是A父母沒有穩定養老金，B身高欠佳，C希望女生嫁過去后盡快生育兩胎，blabla，然后就是那個永恒的問題：我該怎麼選？

你對三者的喜歡程度大差不差，那就會很難選。你講不出，一旦從ABC里面選了一個誰相伴終生，另外兩個是為什麼被徹底排除。

不堅定的根本，是因為找不到那個人的特殊性。

而如果把條件高低作為特殊性的全部，又一定是無解的。

人本就很難碰到一個條件全面壓制自己其他發展對象的人，那是難得一遇的異常項。

我還是覺得愛情需要一點契機，需要生活設置一些些陷阱讓兩個人都掉進去，然后很巧合地在陷阱里看到對方。

互相攙扶、互相拯救，爬出陷阱后手牽手走過大片復雜的叢林。

對方的出現終結了你一些些絕望的心境。

你的生活因為他的陪伴，變得甜蜜又安定。

你們待在一起很舒服。

你們哭笑都同頻。

你們理想一致，彼此理解。

你們回看路途中猙獰的狗血，已經不再在意。

你們憧憬以后可以一起奔赴的未來。

這些情愫和經歷，才能真正造就一個人的特殊性。

不然也沒什麼意思，把家境學歷身高收入一項一項對比，再怎麼拿到高分也總有更好的——誰也都清楚。

這些東西筑起牢牢的城墻，你才真正充分有堅定選擇一個人的理由。

條件如公式般整齊板正，可是能給到你答案的，是你的心靈。

當初跟他認識的時候，我的學業事業其實一塌糊涂。

而那個時候的他，講真的也不具備後來擁有的任何一個讓人仰望的條件。

我後來想了想，可是我們會堅定在一起，是因為真的都厭倦了一個人跟周圍環境格格不入、感到孤獨至底的生活。

在一起后的那麼多年里，我覺得我們倆始終能對在一起的目的給出肯定且一致的回答，是需要一個真誠的陪伴。

我覺得總是這樣的，也沒什麼深奧的玄學，不過是，找不到家的小貓遇到了同樣可憐兮兮被雨淋濕的小狗。

就像感覺到需要陽光、需要食物一樣，他們感覺到需要對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