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廁所門上寫詩,在煙頭下作畫,隔壁夥計洶湧的驚雷點化著最深奧的哲學想法;
牆上的延時廣告日復一日透露著粗俗,角落的號碼也逐漸成為了不能說的悲傷。歲月催生出了一種接近乏味的如廁體驗,你一度決定將自己的光腚帶到其他地方,試圖在別處尋找新的靈感,直到廁所本身捕獲了你的目光。
「我們將沉思置于出恭的隔間,它也必將留存思維的審度。
這是一種本體論和結構之間的置換。」
隨著一次俐落的自我遺失,你偶然間發現了自己身下的詭異,坑位中掉轉的洞口攪動起認知的湖面,這是一種好奇心的沉降,來源于生活最底層的發問。
人一旦開始懷疑,一切都變得離奇,那個吸納洪荒的黑洞開始變得陌生,並且遙遠。
你不知是懷疑自己還是責備裝修,印象中應是洞口的地方現在正平整地托起你昨夜的記憶,而真正洞口在身下凝望著你;透過隔間的牆板,你發現了旁邊的大哥和你對向而立,一切都開始顯得突兀,似乎你和他之間一定有一個怪胎,註定這次相逢將掀翻一個人的常態。
于是你遍尋臨近的寫字樓和網際網路,在坑位和關于坑位的文獻之間周旋,只為給自己的好奇求一個關于廁所的真相。
人分高矮,洞有前後,不能試圖對任何一個廁所規定正反,這是你在遍識100+個廁所之後得出的真知。
互聯網上的群眾和你一樣在這個問題上爭執不下,就像豆腐腦和粽子的辯論從未得到結束,人們也一直囿于衛生間最深邃的洞口。
在虛無與虛無要如何相對這件事上,永遠無法確定誰才是真正的原教旨主義。
當一個被扭轉的洞口出現在坑位之中,就像乾坤也移了位,雖然大礙無妨,但任何的擁躉在對方眼中都顯得荒誕。
正反的相悖甚至不是蹲坑的專利,人類在任何形態下都給了自己自賞的權力。
來自約克郡的加油站三明治捍衛者先生在一根煙畢後選擇將自己的目光投向食物的彼端,在推特上勸誡白頭鷹與澳洲佬放下對馬桶水旋的議論,應該共同將聲討放在改變了整個遊戲規則的敵人,荷蘭馬桶身上。
而事實是他們的敵人遠不會因為荷蘭的妥協而結束,歐洲的國家中,德,波,奧等國的馬桶洞口對大部分人來說,都生在了一個陌生的方向。
那是一種考究的結構,迎接出口的變得不再是入口,取而代之的平滑托起了釋放的糟粕。
當地人稱之為inspection shelf,也就是檢查架的意思,給眾生一個自查的機會,讓排泄成為養生的第一道防線。
從科學角度來看,這並不無道理,輪回的五穀在此時也擁有了被直視的資格,是一種衛生的好習慣也是一種帶著留念的最後送別。
你習慣長河直落的乾脆,我偏好水面漣漪的輕撫。其實都是講究人,只是括約肌面對的景色不同,這不應該成為人際的壁壘。
破殼的雛鳥把初見當作雙親,我們第一次在廁所看見的洞口朝向就成就了我們終生,將那個模樣視為正統,另外一個方向的捍衛者也是如此。
是非已經失效,矛盾就會成為唯一的價值。
我們習慣了將習慣推演成習俗,當收到共鳴時,我們也就變成了陣營;不要見不得與自己不同的存在,認為一切幻想之外的存在都是反骨仔,不要抨擊,不要謾駡,不要企圖將自己習以為常的生活根殖在他人身上,就像他們對你所做的那樣。
不論哪一邊都應該得到尊重,而且應當把廁所當成一個祥瑞之地來看待,我在廁所寫完上面這段文字之後得出了思考。